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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年關將至,陽光明媚的午后,我正窩在沙發上追劇發呆。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,我不悅地瞄了一眼,屏幕上顯示“婆婆來電”。這老太太肯定又有什么安排,我煩躁地想。不過還是接起來聽聽,省得人家一通電話轟炸。

　　“寶貝兒子!”婆婆的聲音雀躍極了,“我又把你小姑薛明紅一家過年要置辦的東西列了個單子,今年咱們去新開的商城買,那里正值年底大促銷,東西肯定便宜實惠!”

　　我皺起了眉頭,心想這老太婆怎么每年過年前都來這一套。“婆婆,您買的東西小姑她們也不見得都用得上吧。去年您買了一堆雖然便宜但是她們又不喜歡的樣式。最后不還都是您自己留下來用或者送別人了?”

　　“哎呀,有什么關系!”婆婆嘻嘻笑起來,“買多了總歸是夠用的。再說了,薛明紅她們還小,不懂事,我替她們打點才是。有些東西年輕人不懂,還得我這把年紀的熟知才行!”

　　我正色道:“婆婆,薛明紅已經三十歲了,也不是小孩子了。您就別替她們操那么多心了。她老公也在體制內混得不錯,夫妻倆掙得也多,買東西自己心里也有數。”

　　婆婆立刻不高興了:“你這孩子,怎么說話的!我是你親婆婆,一片好心替你小姑妹打算,你倒不領情,還這么懟我!”

　　我也有點煩,直接攤牌:“婆婆,說實話,我今年真不想參與這買年貨的事了。您老往我這傳達責任,其實小姑她們自己心里也有數的,我不過是個傳聲筒。何必非讓我站在中間過過嘴癮呢!我也忙得很,您能理解理解我就好了。”

　　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,然后婆婆惱羞成怒道:“你這是什么話!我一片苦心,身為長輩有義務幫助晚輩打點過年起居用品準備。這是我們老一輩的情分。你這么一句話就推脫掉,太不像話了!”

　　我也來了火,反唇相譏:“您也不能拿‘情分’壓我。我又不是您親生的,從小沒享受過您什么恩惠,憑什么要我跑前跑后地遷就你,你的小姑妹根本就不當回事!”

　　婆婆直接淚奔道:“你這話說得,怎么一點親情都沒有了!我對你從小子就一視同仁,把你當親孫子看待,現在你倒好,你嫌我不是你親生奶奶,不想給我面子了!”

　　我也急了:“婆婆,我沒這個意思!我只是覺得您老人家大駕光臨,我實在沒有那么多時間和精力跑來跑去陪您買買買!我自己工作也忙,您能體諒體諒我的處境就好了!”

　　看她哭得這么傷心,我也有點不忍,但還是咬牙道:“婆婆,我不是有意傷您的心,只是覺得您也該尊重尊重我們年輕人的想法和時間。您年輕的時候也忙吧,應該能理解我們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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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看她哭得兇了,我也有點慌,生怕她引起身體不適,只好軟下聲調哄她:“行了婆婆,您別哭了,今年我也不是一定不去,再商量商量吧!您先別激動,身體要緊!”

　　婆婆抽抽搭搭道:“商量?沒有的事!我身體這么好,活蹦亂跳的,才不稀罕你你們年輕人來商量!我自己買就行了,不勞你大駕!”

　　我正想再說什么,婆婆直接掛了電話。我握著手機,有些發懵。也不知道剛才我是不是話說重了,得罪婆婆了。她性子我也知道,這會兒估計正在對著父親的遺像痛哭吧。想到這我也有些自責和心疼。

　　不過轉念一想,今年我也是受夠了。她老拉著我跑來跑去,那精力比我這個上班族還充沛,我都快累趴下了。一次兩次我還能忍,可是每年每年都是這么回事,她成天覺得我們欠她的,白白占用我們的時間。我也是好意勸她別老插手別人家里事,她倒好,死不認賬,還哭哭啼啼的。真是的,也不知她怎么這么愛多管閑事!

　　電話那邊的婆婆哭了好一會兒,也不再去理睬我。我在電話里再三表示軟語安撫,她就是一個勁地抽泣,仿佛全世界就我一個人欺負了她似的。

　　我無奈地掛了電話。等著她消停一陣子再打過去道歉吧,我想。其實現在我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。畢竟人家一片好心,我也不能說她完全錯。只是她這種順勢把自己觀念強加在別人身上的做法,的確容易引起反感。

　　我躺倒在沙發上,有一搭沒一搭地換著臺。那婆婆的哭臉時不時浮現在我腦海,惹得我直皺眉頭。她現在肯定正一個人可憐兮兮地哭,我這做外孫的也挺無情的。

　　想到這里,我煩躁地關了電視,抓起手機猶豫要不要打過去看看婆婆的情況。正巧這時候,我老婆桃子剛買完菜回來。

　　“寶貝兒,你怎么一臉煩惱的樣子?是不是和婆婆又起爭執了?”桃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。

　　我揉著太陽穴,有些頭疼:“我知道,我本意也不是說婆婆的壞話,就是她老用這種強勢的態度把自己的喜好強加在我們頭上,不允許別人拒絕,這我真的接受無能。但是剛才我失去理智了,說重話傷她心了,這樣也不好。”

　　桃子摟過我的肩膀:“行了寶貝兒,人之常情嘛!你有自己的煩惱困擾,發一通泄憤也正常。過一會你給婆婆打個電話,好好跟她解釋通就行了。她是你親外婆,會原諒你的。”

　　我靠在桃子懷里,覺得她的擁抱和話語有一種魔力,讓我煩亂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。我點點頭對她說:“親愛的,謝謝你!我這就打過去給婆婆道個歉,爭取處理好這件事。”

　　桃子微笑著幫我理了理頭發:“沒事的寶貝兒,你能主動跟婆婆和解已經很好了。這點小矛盾正常的。去吧!”

　　我吻了吻桃子的臉頰,重新撥通了婆婆的電話。電話那邊的聲音里還埋藏著抽泣的尾音,我的心頓時揪緊了。

　　婆婆在電話那頭嗚嗚哭訴了一通,說我不懂事,說我不體諒老人家,說我廢了親情。我一一認錯承諾,并承諾過年一定陪她選購年貨。婆婆這才停止了控訴,開始講起她準備買的各種東西,還喜滋滋地說等會就要坐車去商城看了。

　　我聽她語氣終于輕松下來,也順勢問她要不要我送她過去。婆婆猶豫了一下,還是婉拒了。我也明白,剛和好的當口,還是留些空間互相冷靜一下的好。

　　掛了電話,我長長地舒了口氣。好在這次也算圓滿解決了婆婆和我之間的矛盾。我決定過年時一定要花時間多陪陪婆婆,彌補一下她的情感需求。我信步走進廚房,看到桃子在切菜,臉上也露出了寬慰的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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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和婆婆通完電話,我松了一大口氣,心情也明顯好轉起來。桃子見狀,笑著調侃我說:“瞧你這副樣子,像極了擔驚受怕的小學生。也就是和老人家家常小吵嘛,值得你這么郁悶嗎?”

　　我走過去抱住桃子,在她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:“親愛的,多謝你能這么理解包容我。剛才我的腦袋簡直亂成一鍋粥,還好你幫我梳理開導,不然我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婆婆呢!”

　　桃子白了我一眼,沒好氣地說:“行了行了,孺子不可教也!我就算了,關鍵是你和婆婆和好最重要。這點小事而已,像你這樣大男人愁,也是怪可笑的!”

　　我賠笑承認自己確實反應過度,桃子也沒真責怪我,只是囑咐我千萬別再像今天這樣沖動說重話。我一一答應下來,覺得自己找了這么一個體貼入微的知心妻子實在是前世修來的福分。

　　過了幾天,父親的忌日來了。我特意請了假,陪婆婆回家鄉掃墓拜念。一路上婆婆笑里藏淚,念叨著父親的種種過往軼事,說他活著的時候多么體貼自己。現在父親走了,她身邊的依靠沒了,我就更加不好意思和她過不去。

　　到了父親的墓前,婆婆磕頭燒香愁眉不展。我看在眼里,也紅了眼圈輕聲道:“婆婆,您別太傷心了。父親他老人家也不愿看到您這副模樣。有什么不開心的事,有我在,您盡管吩咐。”

　　“婆婆,我錯了。”我趕緊握著婆婆的手表示歉意,“我不該那么激動地和您頂嘴的。我以后一定注意控制情緒,耐心傾聽您的想法。您說的都對,我不該跟長輩過意不去。”

　　我和婆婆攙扶著一同上香祭拜,互相攙扶著離開了墓地。這一系列的表示讓婆婆的心結也基本消除。她笑瞇瞇地開始盤算回家的路上去哪里買東西作為晚餐。我知道,和婆婆的矛盾也算是徹底化解了。

　　過年將近,婆婆開始忙活起來準備各種年貨物品。我也記得之前的承諾,就積極陪她選購 、面點、餅干等過年必備品。

　　婆婆甚是高興:“哎呀,今年終于有人幫我搬運東西了!太好了!”一邊說還一邊往購物車里扔東西。我被她的購物熱情沖昏了頭,只能一個勁地跟在她身后結賬。

　　快速掃完二樓的零食區和廚房區,婆婆又拉著我來到了三樓的床上用品區。我看著面前琳瑯滿目的床單被罩毛巾,還有婆婆飛快選購填滿半個購物車的架勢,不禁頭疼。

　　“婆婆,床上用品還是等小姑她們自己挑吧,這年頭大家審美都不同的。”我勸阻道。

　　婆婆不以為然,自顧自地在貨架前翻找:“我這么大年紀了,比她們更知道什么樣的面料耐用!乖孫子,幫婆婆把那床藍色條紋的床單拿兩套。”

　　我無奈地照做,暗自腹誹現在的老人怎么這么難以溝通。我剛想開口再勸婆婆節制點,口袋里的手機卻突然響了。

　　“行了小張,你先別說工作的事。”老板的口氣很是溫和,“我打過來是想叮囑你,父母老人家身體最要緊,你多陪陪婆婆!公司那邊有我呢,你就全心全意陪老人家就好。我這把年紀,比你更理解這其中的道理。”

　　我驚訝地張大了嘴,好半天才回過神。連聲向老板道謝后,我才意識到原來這就是人生不同階段的不同處世態度。我和婆婆的代溝,會在我步入老年的時候對我的晚輩再現。

　　這時候婆婆推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車走過來,笑瞇瞇地說:“寶貝孫子,我們去家具區看看床和衣柜怎么樣?”

　　大采購結束后,婆婆心滿意足地和我在商場門口分手。臨上乘車的順風車前,她特意交代我過年再帶上桃子回老家,她準備了滿滿一書架各種過年小吃和禮物招待我倆。我開心地接受了邀請。

　　和婆婆道別后,我慢悠悠地走著回公司。一路上腦海里全是婆婆剛才在商場里那副神采奕奕、挑三揀四的模樣。我不禁會心一笑,覺得她這樣子還是最開心最有活力的。

　　其實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處事原則,彼此之間自然也會有分歧和矛盾,這很正常。只是作為晚輩,我應該設身處地多為長輩著想,通過溝通化解代溝鴻溝。

　　這一年和婆婆的種種波折讓我逐漸成熟起來。我感謝婆婆給我的愛,也感謝桃子給我的包容理解。未來的人生路還很長,我會繼續學習如何與長輩和睦相處,傳承親情的價值。

　　和婆婆驚鴻一瞥的商場采購之旅讓我對她刮目相看。這老太太七旬余年卻比我這個三十出頭的壯年人還有活力,我見她一臉興奮指揮店員打包東西,不禁會心一笑。

　　回到公司加班趕項目已經是晚上八點鐘。同事小楊見我神清氣爽地出現,好奇地問我:“哥,你這是神秘養生回來了?明明白天請事假去陪婆婆買東西,怎么現在精神這么好?”

　　我一五一十地給他講了白天和婆婆購物的經過,以及我對老年生活的新的認識。小楊聽后哈哈大笑:“哈哈,哥,你也確實該領教領教婆婆的購物本領!不過這也難怪,老年人家就是買買買,過過癮嘛!等我們老了,也逃不過這個宿命。”

　　我想到自己未來變成那個模樣,也跟著打趣笑了起來。和同事開完這個玩笑,我重新投入到工作項目中。畢竟我還是那個需要養家糊口的社畜。

　　元旦很快到來,按照和婆婆的約定,我帶上桃子開車前去婆婆家里小住幾天。一推開婆婆家的門,滿屋子忙碌的料理香氣撲面而來。婆婆穿著圍裙,臉上還沾著面粉,一見我們來了,忙不迭地過來招呼。

　　“來來快坐!這是我前些天和你在商場采購的年貨,快嘗嘗!”婆婆殷勤地擺上一桌子喜慶食物。我和桃子對視一笑,扒起碗筷就開始大快朵頤。美味的味道在口中炸開,我豎起了大拇指夸獎婆婆的手藝依舊一流。婆婆得意地笑了。

　　晚上,一家三口圍坐在電視機前看春晚。桃子不太習慣看這樣嘈雜的電視節目,很快就打著哈欠去睡覺了。留下我和婆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。

　　婆婆感慨萬千:“今年終于有你陪我過年,我真的很開心。其實老人家一個人也可以,就是總覺得空落落的。”

　　我趕緊握住婆婆的手誠懇地說:“婆婆,我知錯了。我保證以后每年元旦都來陪您。我太不懂事,沒能及時理解一個人朝夕相處的寂寞。以后您有什么要求盡管提,我一定鞠躬盡瘁!”

　　桃子雖然平時工作也忙,但做事細心周到。她幫婆婆把家里整理得干干凈凈,還特意琢磨了幾道婆婆喜歡吃的家鄉菜式。見我和桃子相處得這么好,婆婆更是高興不已。

　　我上前打圓場,笑說這都是婆婆一片好意,我們也就不要過分計較了。小姑這才松開眉頭,重新露出笑容。桃子也過來幫腔,說我們做晚輩的,能有長輩們的關心已經很知足了。

　　吃過年夜飯,小姑一家又匆匆離去。我送他們到門口,小姑特意拉過我的手說:“表哥,實不相瞞,婆婆這樣子我還真有點招架不住。我和老公自己的生活作風跟她差太多了,常被她說教念叨的。不過看在她的關心份上,我也就不和老人家那么較真了。表哥你能體諒我們年輕人的想法,我就放心多了!”

　　我點點頭表示理解。這一次和婆婆的過擰讓我明白,處于人生不同階段的人,會有不同的處世之道和情感表達方式。我們年輕人不能強要長輩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,這才是相處之道。

　　回到家里,桃子整理著禮物和年貨,一邊感慨婆婆的用心良苦:“你瞧這床單毛巾,質量都是好的很,婆婆還真是費心了。咱們房間就用婆婆送的床品吧,省得她隔幾天就問東問西的。”

　　我笑著答應了下來。其實婆婆送我們的那些生活用品,并不是我們非得用不可。更重要的是通過使用它們來讓婆婆感受到被需要,我現在深刻理解到這個道理了。

　　又過了幾天,公司開始正常上班。一次午休時分,我給婆婆打了個電話,約她一起出來吃個午飯。婆婆欣然同意,很快就出現在了公司門口。

　　“這有什么!正好我去市場買菜回來的路上,正想找你吃個午飯呢!”婆婆開心地把手里的菜袋往我懷里一扔,“來來來,婆婆帶你去吃正宗的家鄉面!”

　　婆婆帶我來到一家看起來很老舊的小面館,她興致勃勃地為我點了幾個據說是這里招牌的菜肴。我看著碗里飄著油花的紅燒肉和青菜,有些不習慣地皺了皺眉。

　　我有些尷尬地擺手:“不是不是,婆婆,我就是想吃得更加清淡些,這些個油膩重口的不太合適。”

　　婆婆不以為然地揮揮手:“我這把老骨頭已經頂不住清淡的了!來來來,嘗嘗這個,還有這個,很好吃的!”

　　看她興致高昂的樣子,我也不好意思破壞氣氛,只得箸筷齊動,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吃了起來。其實味道也還可以,就是有點太油膩了。

　　吃過午飯,我送婆婆到公交車站。臨上車前婆婆叮囑我:“多吃點油膩些的,補補身子。再過個十幾年了!”我會心一笑,點點頭說一定聽婆婆的。

　　回到公司,同事小楊關切地看我撐得直捶胸口:“哥,你中午吃的什么呀?怎么臉色這么難看?該不會吃壞肚子了吧?”

　　我苦笑著給他講了剛才和婆婆吃油膩大餐的經過。小楊捧腹大笑:“哈哈哈,哥,你也有今天!這婆婆也是個角色,她那代人吃濃吃多是很正常的,你硬憋著也不是個事。不過沒事,我這有妙脆角,解解油膩!”

　　過了幾天,正是我生日。婆婆一大早就打電話過來,說自己已經去了食材市場買菜,要在我家給我做壽面。我連忙婉拒,說自己公司還有重要工作要趕。誰知婆婆不打一個電話,直接出現在了我家門口!

　　“來來快坐!今天可是你生日,婆婆已經買了全世界最好吃的食材!”婆婆說完就自顧自地系上圍裙開始忙活起來。

　　我無奈地看著桃子,桃子也是一臉無可奈何:“婆婆有心了,就讓她高興高興唄!”

　　直到婆婆親自下廚做的十幾個菜肴呈上桌子,我看著桌上擺滿的家常豆腐、炸雞塊、紅燒排骨,還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這婆婆的品味,實在是和我們年輕人大不相同。不過,看在她一片心意上,我也只能掩飾住內心的真實想法,努力品嘗這略顯油膩的生日大餐了。